第(3/3)页 比如玉钏儿,最多不过在给宝玉送汤时命个老婆子替他当差,自己甩着手跟在后头,偷个小懒儿;然而真到有事出来时,便毫无刚气,在《判冤决狱平儿行权》一回,反而要受平儿的调度判罚。 凤姐儿原说:“依我的主意,把太太屋里的丫头都拿来,虽不便擅加拷打,只叫他们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地下,茶饭也别给吃。一日不说跪一日,便是铁打的,一日也管招了。”幸亏平儿苦劝:“何苦来操这心!‘得放手时须放手’,什么大不了的事,乐得不施恩呢。依我说,纵在这屋里操上一百分的心,终久咱们是那边屋里去的。没的结些小人仇恨,使人含怨。”说的凤姐儿笑了,说道:“凭你这小蹄子发放去罢。我才精爽些了,没的淘气。” 仗着平儿一番话,才免了玉钏儿、彩云一班人太阳地下饿着肚子跪磁瓦子之苦。这样看来,平儿的身份,倒远在彩云、玉钏儿之上了。 再者宝玉因是贾母的心肝儿肉,连带他的丫鬟也高贵起来,尤其袭人的身份,论理应该是与平儿一样的,但宝玉是个富贵闲人,袭人也就只好在怡红院里听朝问政罢了,权力再大,也使不到院门外去。 春燕娘在怡红院胡闹,袭人生气说道:“三日两头儿打了干的打亲的,还是卖弄你女儿多,还是认真不知王法?”那婆子并不知畏惧,反驳说:“姑娘你不知道,别管我们闲事!都是你们纵的,这会子还管什么?”边说还边赶着春燕儿打,气得袭人只得转身进屋。麝月遂向众人道:“怨不得这嫂子说我们管不着他们的事,我们虽无知错管了,如今请出一个管得着的人来管一管,嫂子就心服口服,也知道规矩了。”便命小丫头找平儿来。 可见平儿才是那个“管得着的人”,权威比袭人麝月都高。 说话之间,只见小丫头子回来说:“平姑娘正有事,问我作什么,我告诉了他,他说:既这样,且撵他出去,告诉了林大娘在角门外打他四十板子就是了。” ——说撵出去就撵出去,说打板子就打板子,这平儿的权力何其大也。难怪那婆子分明在怡红院听差,却不怕顶头上司袭人,直到听说平儿发话才泪流满面地求情了。 平儿能获得这样的权威,其根本原因自然是由于凤姐是荣府的内当家,而她又是凤姐的得力助手,相当于总裁助理的位置。 其次也是因为她人缘好,威信高,行为处事比凤姐更大方宽慈,赏罚有度。 麝月请她治裁何婆,她要安怡红院众人之心,虽不得空未能亲来,却立下判决命小丫头传话;稍一得空,却又赶忙亲自走来探问,给足怡红院面子;待听袭人说不必再提,笑道:“得饶人处且饶人,得省的将就省些事也罢了。” 这正是她一向的行为准则。处理茯苓霜、玫瑰露一事时,秉承的也是“大事化为小事,小事化为没事,方是兴旺之家。若得不了一点子小事,便扬铃打鼓的乱折腾起来,不成道理。” ——真真是治家明言。这一番举止言谈,何其堂皇正大,真正是大将胸襟。 探春等三人共同理事时,秋纹来回话,平儿叫住说:“你凭有什么事今儿都别回。正要找几件利害事与有体面的人开例作法子,镇压与众人作榜样呢。何苦你们先来碰在这钉子上。你这一去说了,他们若拿你们也作一二件榜样,又碍着老太太、太太;若不拿着你们作一二件,人家又说偏一个向一个,仗着老太太、太太威势的就怕,也不敢动,只拿着软的作鼻子头。你听听罢,二奶奶的事,他还要驳两件,才压的众人口声呢。” ——方方面面,考虑得何其周到。不但猜测出探春、宝钗的心理,且顾到了老太太、太太的面子,又要想及众人的口声,没有几年中层管理的经验,没有一番斡旋决策的本领,绝不会这般明智婉转。 然而平儿虽然大度宽柔,却又不是一味懦弱庇下的,小厮们向她求假早退,她虽也应了,但正色叮嘱:“明儿一早来。听着,我还要使你呢,再睡的日头晒着屁股再来!你这一去,带个信儿给旺儿,就说奶奶的话,问着他那剩的利钱。明儿若不交了来,奶奶也不要了,就越性送他使罢。” ——这般利口,又颇具几分凤姐的风采了。有张有弛,才是管理之道,可见平儿深明这个道理。 湘云送戒指,曾指定了要送给鸳鸯、金钏儿、平儿、袭人四个大丫鬟,可见这四位正是众丫鬟中最出色的四个,然而行事为人,却也是各有特色啊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