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结局下-《小贪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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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闹了一阵子,陈知言拉着她来到湖边的仿古亭中,指着朱红色庭柱上一道道的划痕,问江恋:“猜猜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江恋数了数,能有十几道划痕,最矮的一道在她的膝盖上方一点,最高的一道比她高出大半个头。

    看不太出来规律。

    “猜不出来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陈知言在头顶比划一下,说:“从我一岁到十八岁的身高,我妈全给我刻在这里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爸每年给这亭子刷漆,都要小心避开这些印记,不能把它们刷没了,所以你看,这一片的漆,明显比其他地方要旧。”

    “十岁那年,我非要站在这根栏杆上跳,结果不小心掉湖里去了,幸亏捞的及时,但把我妈气坏了,请了救生员在湖里守着,逼着我从栏杆上往湖里跳,她告诉我,既然想做危险的事,那就让我做个够,连着逼我跳了三天……”

    陈知言时不时的讲着小时候的事。

    江恋只是听着,就能想象出一家三口曾经是多么幸福和睦,爱意满满。

    不论心里多疼,她面上都一直笑着,和他开着玩笑,逗着他多说一点。

    因为知道这是他作为这个家庭成员的最后一晚了。

    她要让他敞开了回忆,敞开了怀念。

    他们一直在外面呆到陈放喊他们回去。

    “上楼吧,早点休息。”陈放脸上隐约有了点笑意。

    上到三楼,推开卧室的门,两人俱是一怔,明白过来陈放把他们支出去的用意。

    室内被装点成婚房。

    两只龙凤红烛床上铺着旧式的龙凤呈祥红色喜被,两套红色手工刺绣的寝衣,整齐放在枕边,地上摆放着成对的红色拖鞋。

    两人走进卧室,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一封信。

    陈知言展开,只有一张薄薄的纸。

    上面是陈放的笔迹。

    “言言,慢慢,你们好,请原谅爸爸妈妈无法参加你们以后正式的婚礼,只能用这种方式提前送上祝福。很高兴你们可以选择彼此,愿意携手共度余生,爸爸妈妈在这里祝你们一生幸福。”

    落款是陈放和时景。

    时景的名字是她自己的笔迹。

    短短几行字,陈知言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
    “这也是你妈妈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陈放下午说的话犹在耳边,可一直到现在,陈知言才有了真实感。

    信边上还放着一个旧式的首饰盒。

    陈知言打开,里面是一对莹润细腻的玉镯,灯光下泛着羊脂般的光泽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爸妈结婚是,奶奶送给我妈的。”陈知言眼眸中浮现水光,“现在她愿意送给你……”

    送给江恋便意味着认下她这个儿媳,同样,也就是认下他这个儿子。

    江恋眨掉眼中的雾气,伸出手腕:“帮我戴上。”

    玉镯大小刚刚合适,像是量身打造。

    两人洗漱完,换上大红寝衣,躺在龙凤被中,静静听着红烛燃烧发出的噼啪声。

    江恋伸出胳膊,穿过陈知言的颈,把他的揽过来,让他埋在自己的怀里。

    过了许久,湿意透过布料,传到了心口的皮肤上。

    隐隐灼热。

    -

    夜间,江恋突然从梦中惊醒,之后就睡不着了。

    怕吵醒好不容易入睡的陈知言,她踮着脚,悄悄下楼,想要去厨房找点吃的。

    路过客厅时,眼角余光一瞥,她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落地窗边坐着一个人,皎洁的月光落在她身上,勾勒出一道恬静优雅身影。

    江恋平复着心跳,犹豫着走过去。

    “景姨……”她轻声叫道。

    时景转过头,看到她,淡淡一笑,招手示意她过去。

    江恋走近后才发现地上散落了几个空酒瓶。

    “您,您喝酒了?”她讷讷的问。

    时景“嘘”了一声,说:“看,今晚的月亮多美。”

    江恋迟疑的坐在她对面,暗中打量着她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,她觉得现在的时景,与常人无异。

    时景看着窗外,突然笑道:“别害怕,我现在是清醒的。”

    江恋有些不知所措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时景柔声说:“虽然我真正清醒的时候很少,但每次都能看到这么美的月光。”

    她又痴痴看了会儿,转回头,对江恋笑:“没想到,许舒那么温柔的的一个人,竟然会有你这么伶牙俐齿的孙女。”

    江恋现在确定了,她是真的清醒着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阿姨,那天是我说的太过分了,我向您道歉。”她内疚的说。

    事后,陈知言告诉她,时景只是生病了。

    自从那年家中生变,时景突然发现,视如己出的孩子是丈夫的私生子,情绪崩溃,开车冲出去时发生车祸,伤到了头部。

    有的时候她会不记得这段变故,记忆停留在以前,记得一家三口的温馨幸福,那时的她情绪最平和,也可以保持很长时间的稳定状态。

    有时候她会不记得以前的事,只记得自己被欺骗被背叛的这一段时间,怨恨让她情绪狂躁,无法控制。这种状态持续的时间比较短,很快就能过去。

    但她不能和陈知言相处。

    陈知言会刺激到她某个神经点,绝大多数时候会让她切换到狂躁状态,最严重的时候会自残。所以后来陈知言就不敢再回家了。

    还有第三种状态,就像现在这样,彻底的清醒,发生过的所有事全都能记起来,但可以控制,像普通人一样。

    这种状态极少出现。

    这时的她看起来很正常,却像是在走钢丝,是她最痛苦的时候。因为她要清醒的面对自己的过往,在疯癫和痴迷的夹缝间游走。

    时景笑说:“没关系,你说的很对,阿姨要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说着,她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:“也许很快我就会重新陷入混乱,现在我说的话,到明天可能我就完全不记得了,但我清醒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我。”

    江恋预感到她要说一些可能很重要的话,她怕自己忘记了,就悄悄打开手机的录音软件。

    她缓缓喝完杯中的酒,伏在圆桌上,低语。

    “我这一生太混乱了,混乱到我分不清真假,我以为的真,不知什么时候就是假,我以为的假,也许其实是真,我以前分不清,以后更不可能分清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能生孩子,很高兴能和言言做了二十五年的母子,只可惜,老天给我们的时间太短了……太短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如果有下辈子,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给我当儿子了……我这么坏,他肯定不会愿意的……算了,会有更好的人当他妈妈……”

    “妈妈生病时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,你值得最好的,妈妈一直想把全世界最好的给你,可是妈妈做不到了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说到最后,声音渐渐隐没在平稳的呼吸间。

    月光皎皎,时间静谧无声。

    仿佛所有的伤害都不曾发生过。

    不知何时,江恋已经满脸是泪。

    如果这一切只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该多好。

    陈放没有被人设计,和时景在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,一同精心将他养大,看着他结婚生子,顺遂的过完这一生。

    如果是这样,那该多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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