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下一刻,宫女清脆的声音从外头响起,“颜姑娘,还未歇息?” 这寝殿之内灯火未熄,外头的人自然只会以为里头的人没睡。 颜天真应了一声,“正要睡呢,你有什么事?” “奴婢无事,是陛下走过来了。”外头的宫女道,“奴婢方才洗完了衣裳,正要去歇息,回屋子的路上遇见了陛下,陛下问奴婢,颜姑娘是否歇着了,奴婢便过来瞧一瞧,陛下就要过来了,颜姑娘,开门迎驾罢。” 颜天真听着这话,翻了个白眼。 这都过了子时了,宁子初竟然这个时候过来…… 她方才若是没有点烛火,外面的人必定会以为她已经歇息了,宁子初或许就不会来打搅她。 现在被他逮着了自己还没睡,可不得出去迎接他的大驾么…… 想到这儿,颜天真朝着外头的宫女道了一句,“知道了,容我穿戴整齐,再来开门。” 说完之后,颜天真又转过头,朝着凤云渺压低声音道:“宁子初走过来了,这会儿你若是想跳窗出去恐怕也来不及,只能先找个地方躲一躲了。” 颜天真说着,瞥了一眼床榻。 柜子里的东西太满了,塞不下一个人,再有,躲在柜子里,未免也太闷,不如就让他躲到榻上去,她把床帐给放下来…… 宁子初虽然总把自己当作他的后宫之一,好在他从来不会轻浮地要上她的榻,她的床榻,宁子初连坐都没坐过。 然而,还不等颜天真开口,凤云渺便道:“你莫不是想让我躲床底下去?这我可不依。” 颜天真:“……” 她何时说过要让他躲床底下?! 不等她解释,凤云渺便抬头望了一眼房梁,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。 她寝殿之内的这条横梁,倒也宽大,足够遮掩他的身躯了。 于是,凤云渺一个轻跃而起,直接蹿上了横梁,身躯紧贴在横梁之上,好在他身形瘦削,横梁刚好遮住了他,这么一抬头,当真看不出上面藏了一个人。 颜天真撇了撇嘴。 她有心要让他躲在榻上,他却偏要窜到头顶上去…… 随他。 与此同时,房梁之上的凤云渺,心中也很是不悦。 原本还想着与颜天真解释之前他不能说话的事,省得颜天真总误会,以为他刻意装哑巴,瞧她那恼怒的模样,这事必定要解释清楚。 谁想到关键时刻又被宁子初打断,为了避免给颜天真带来麻烦,只能暂且躲避。 这个宁子初……这个时辰不睡觉,还跑来她的寝宫做甚,莫非又想像上次似的,拉着她去湖边饮酒,饮醉了之后又撒酒疯妄想占她便宜。 作为一个男子,酒量那般差,喝上两杯醉意上来了,就想着耍流氓,若他真的敢向上次那样…… 呵呵。 把他踹进荷花池里过夜都算是便宜他。 或者…… 自己可以从这横梁上一翻,照着他的头砸下去,砸他个眼歪鼻斜,半身不遂。砸完了就跑,禁卫军那群酒囊饭袋,也只会当他是刺客,以他们那点能耐,压根抓不到他。 凤云渺在脑海中设想着许多种惩罚人的方式,打定了主意,若是宁子初敢耍流氓,便要给一个惨痛的教训。 寝殿之内,颜天真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,走到门后去开门。 开了门,抬眼就看见宁子初笔直地站在门外,面上难得挂着笑意。 颜天真见此,轻描淡写道:“陛下深夜来此,是有什么要紧事?” 宁子初闻言,道:“没有要紧事就不能来找你?” “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,呵呵。”颜天真面上端着一丝优雅的笑意,“看陛下今夜的心情,似是不错?” 宁子初道:“尚可,朕就是想来看看你,顺便问问你,关于四国交流会上的歌舞,准备得怎样?” 其实,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愉悦的事,他虽然是冲着她笑,并不是因为他心情有多好,而是因为,面对着她的时候,他不想用平日里对着别人那种冰冷的脸孔。 也不知为何,与她说话的时候,总有一种与他人说话时没有的轻松感,哪怕她胆大又放肆,哪怕她常常对他大不敬,他都并不因此而气恼。 他并不是只有想到要紧事的时候才会来找她,偶尔也想与她说说话,只是单纯地说说话而已。 宁子初心中百转千回,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,颜天真自然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,只淡淡道:“陛下放心就是,我会尽力,但凡是我答应过的事,就不会反悔,陛下不必担心我不认真对待,天真可是个要面子的人呢,总得对得起他人喊我一声天仙,若是败下阵来,我岂不是自砸招牌?” “你能这么说,朕很欣慰。”宁子初望着她,又是一笑。 他平日里的笑容很少,因此,今夜颜天真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,一晚上能笑两次,这实在有些不像他。 这个冷酷阴暗的少年君主,笑的时候,也大多是阴森或者冷酷的笑容,甚少像今夜这般,发自内心地笑。 看他这满面春风的模样,总让她觉得,有什么大喜事似的。 “陛下,时辰真不早了,已经过了子时了,该歇息了。”颜天真并不想与宁子初有过多的交流,她心中还急切着想要听凤云渺的解释,没有闲心与其他人浪费时间。 虽然心中迫切地想要将宁子初打发走,她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,她一贯擅长演戏,自然知道面对宁子初这样的人不能大意。 因此,她抬手捂住唇,打了个哈欠,一副有些困倦的模样。 宁子初见此,问道:“你很困倦么?” “不瞒陛下。我今夜练了少说一个时辰以上的舞,原本在陛下来之前,我就想熄烛火歇息了,宫女说您来了,我又不得不出门迎接。”颜天真悠悠道,“为了争夺四国交流会的魁首,我可是没少下功夫呢。” “既然困倦了,那便歇息罢。”宁子初说着,转过了身。 颜天真本以为他就要这么离开,哪知道他迈出两步之后,脚下的步子又顿了顿,随即又转过身来,道:“天真,朕忽然便是有了一种感觉,似乎……你与朕越来越疏离了……” 颜天真闻言,忍住翻白眼的冲动,优雅一笑,“陛下,你或许是多虑了,我一向就是这样散漫的性子,不擅长阿谀奉承,我随性惯了的。” 宁子初面无表情,“瞧,你都会跟朕说上客套话了。” 颜天真:“……” 还想她怎样!对着他这个天子,她总不能毫无素养的破口大骂。想起在他那里吃了颗有毒的荔枝,她也再不能冲着他真心实意地嬉皮笑脸,若是她还能像从前那样与他说笑,那岂不成了犯贱? 从前只觉得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,自幼生长在深宫之中,经过千锤百炼,内心才变得阴暗冷酷,但依旧存在着那么一丝良知,在情感方面,更是有些天真与青涩,以前竟然还抽了疯似的,觉得他偶尔有些可爱。 他暴躁易怒,又十分任性,对待外人冷酷得不留情面,在她面前偶尔会流露出真实的面目,同她倾诉着他身上的担子有多沉重,纵容她以下犯上,她不守宫规,他也是睁一只眼闭只眼。 她有时真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,虽然这个弟弟霸道又暴躁,难以管教,她却并不会因此而对他生厌。 自从吃了那颗毒荔枝之后,这一切都变了。 现在她对他真的是有些无言以对。 有些女子呐,心眼就是这么小的。 不对,或者该说,有些女子就是记仇的,你的好会记着,逮着了机会就会回报你,你的坏也记着,逮着机会就会报复你,且,好感度一旦下降,想要再上升,可就不容易了。 想要破坏一个女子对你的好感度,十分容易,约束她的自由,算计她那么几回,这好感度自然就刷刷刷下降了。 想要赢得一个女子的好感度,倒也真不难,英雄救美几趟,捧出一颗真心,不朝三暮四招蜂引蝶,智商与情商都过得去,学会呵护她,尊敬她,自然而然地,好感度也就上去了。然而,就这些,都没有几个男子学得会。 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,是尊重。 宁子初不懂尊重。 “天真。”宁子初静静地望着她片刻,忽然道了一句,“若是当初,朕没有对你做那件事……” 颜天真听闻此话,当即打断:“陛下,不愉快的事咱们就不说了,都已经过去了,谁也不能当它没发生过。” 她可没忘记,凤云渺还在房梁上躲着呢! 宁子初喂她吃毒药这件事,她暂时还不想告诉其他人。 凤云渺身上的旧伤未愈,再说了,这北昱皇宫是宁子初的地盘,解药藏哪都不知道,想要偷,想要抢都找不着地,贸然行动,实属下策。 还是先瞒着,决不能让宁子初把这事给提起来。 如此想着,颜天真又道:“陛下这会儿忽然感慨,莫非是想通了?若是想通了,那天真可真是感激不尽,若是没有想通,此事就不必再提……” 言外之意:是不是懊悔了,想要给我解药了?要是想通了要给我解药,那我感谢你,要是没想通不愿意给,那就甭废话了。 又不想给解药,又要表现出一副懊悔郁闷的模样,还真是——矫情! 宁子初凝望了她片刻,张了张口,终究什么话都没说,转身离开。 眼见宁子初的身影走远了,颜天真走到门后去关门,忽听身后有人影落地的声音,一回头,险些撞上一个高大的影子。 凤云渺这会儿就站在她的身后,她这一转身,与他的距离,近得呼吸相闻。 颜天真正要开口说话,却没想到,凤云渺忽然伸手,撑在了她身后的门板上,将她禁锢在了门板与他的胸膛之间,此番动作,让她一时间无处可逃。 颜天真怔住。 他这动作…… 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壁咚杀。 她都还没教他呢,这家伙竟然无师自通了,看他的动作,似是不经意,那么地自然,很显然这就是他一时兴起所表达出来的举止。 一种无声的霸道。 丝毫不令人反感,如此近的距离,彼此的呼吸都那么清晰,真让人有些……少女心泛滥。 颜天真心中想着这些不正经的,凤云渺却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多,只是更凑近了她一分,开口的语气慢条斯理,“宁子初说的那句话,是何意?” 颜天真挑眉,“哪句话?” “要我重复一遍么?”凤云渺的声线毫无波澜,“若是当初,朕没有对你做那件事……他说的那件事,指的是哪件事?” 凤云渺的神色看似平静,颜天真抬眸,撞进他那双桃花美目中,却能清晰地看到,那眸底的幽凉。 他这双眼睛原本就生得勾魂摄魄,就连眼神这么冰冷的时候,都有一种……迷人的危险。 像是一颗有毒的罂粟,外表看似很有吸引力,却潜藏着危险,即便如此,还是有人想要去采摘,不惧怕死在罂粟的毒下…… 或者说,并不是人不惧怕,而是罂粟花本身太具有吸引力,令人畏惧的同时,却又忍不住沉沦…… 凤云渺此刻的面色严肃,颜天真却只顾着欣赏他那双眼睛,好似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糟糕。 凤云渺没有得到颜天真的回应,见她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,只当她是犹豫着不敢说出口,心中更加断定了宁子初对她干了什么龌龊的事,让她难以启齿。 即便她真的难以启齿,他依旧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,颜天真不说话,他开口的语气不自觉冷凝了一分,“回答我的问题!” 此刻,他的气息是如此冰冷,带着令人不容逃避的压迫感,直压颜天真的头顶。 颜天真这才回过了神,察觉到他的怒意,撇了撇嘴,“你凶什么?忽然间这么大声……” 颜天真的话音未落,凤云渺却是伸手握住了她的双肩,“我要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,宁子初究竟对你干了什么龌龊事?为何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,你那么急切地打断他的话,是怕躲在横梁上的我听出些什么?” 凤云渺的话音落下,捏着颜天真双肩的手,也收紧了一分。 相比较凤云渺此刻糟糕的心情,颜天真却是觉得有些好笑。 起初,分明是她在质问他装哑一事,想要跟他算账来着,这会儿,却被他压在门板上质问着宁子初那话里的意思。 很显然,他误会了些什么。 兴许……他怀疑她不清白? 颜天真这会儿忽然很想测试一下凤云渺的反应。 于是乎,她开口问出了一句话,“若是我真的被宁子初强迫过,你当如何?你是否会放弃我?” 凤云渺望着她,并未回答,桃花美目中,有的只是惊愕。 颜天真望着他的反应,心中竟也跟着紧张了起来。 她今日才知道他是南旭国尊贵的皇太子。 一个太子,如何能接受一个不贞的女子? 这玩笑开的似乎是有点大…… 但她却不后悔这么忽悠他,她当真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而已。 于是乎,颜天真转过了身,不去看凤云渺此刻的神情,只轻描淡写道:“或许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,仔细想想,你与我,也不过就十几日的情感,多么短暂,说放弃倒也并不是那么难,且,以你的身份,不能接受,也是情理之中的,我并不会因此而责怪你什么,我的身份,原本就与你悬殊。” 她可以理解他作为一个太子该有的高傲。 若是等会儿他甩手就走,她会拉住他,跟他道一句她只是开玩笑。 她一向是个公平的人。 撇开他是太子的身份不谈,他有高度洁癖,至今……似乎还没碰过女人。 故而,他如此干净,对她产生嫌弃,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。 忽然想起初见之时那一日,他以为她已经是小皇帝的女人,与她发生了一个意外的亲吻,他避如蛇蝎,甚至作呕。 他甚至忽略了她那惊为天人的美貌,在他的意识里,被人碰过的女子,他就是嫌弃,再美也无用。 如今之所以想要试探一下他的反应,是因为……她当真很好奇,在他们有了感情基础之后,他的思想是否会发生变化,他的高度洁癖,是否会为她破例? 哪怕不破例,她也是不生气的。 “云泪……哦不对,应该是云渺。”颜天真背对着他,开口语气平稳,“我并不奢求着,在这件事发生了之后,你还能够接纳我,你有你的尊严,我也有我的傲骨,我颜天真从来不会求着一个男子接纳我,更不会厚颜无耻地去纠缠,或许,我与你当真只有那么一段短暂的缘分吧,纵与你两情相悦情投意合,却无缘长相厮守连枝共冢。” 颜天真话音落下,身后的人依旧没有回应。 颜天真猜想着,他没准是在与自己的内心做挣扎? 也许此刻,他心中正有两个小人在打架,一个告诉他,不要介意自己的过去;一个告诉他,这样的女子就放弃了吧,他值得更好的。 颜天真等了好片刻,没有得到回应,终于是有些沉不住气,转身道:“我说,你倒是给个反应……” 话音还未落下,就被身后的人伸手扣上了肩,按进怀里。 颜天真:“……” “你是被强迫的,对么?”凤云渺的声线传入耳膜,颇为清冷。 颜天真继续忽悠:“嗯。” “我与宁子初,若是要你做选择,你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我,对么?” “嗯。” “好。”他再次开口,音色是一种带着压抑的平静,仿佛带着忍耐,却又十分坚决,“我要看到你的诚意,你杀了他,我就不再过问你的曾经,今夜过后,你我就暂且分开吧,何时他死了,何时我们在一起,你我之间的情感原本牢不可破,却因为他的插足有了一丝裂缝,那么这一道裂缝,就用他的血液填平吧。” 颜天真千算万算,没有料到凤云渺会说出这么一段话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