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8.第168章 心颤-《我不成仙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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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想是腹内有锦绣文章,遂口吐珠玑当做寻常事。

    又兼之条理清晰,分析冷静,众人一时听闻,竟也不由得为这平直叙述所吸引,半点不费力地听了个完全,对青峰庵隐界之事有了大略的了解。

    “……所以,出隐界之时的阵法,当为曲正风所设,拖延时间,以便其在十九洲之事可顺利进行。”

    到这里,一切便已经清晰明了。

    曲正风之所作为,落入众人心中,都是一片一片的心惊胆战。

    隐界之中的算计,于谢不臣实力的一步步摸清,到最后的翻脸不认人,抬掌相向,甚至在隐界门外,也还要设下陷阱……

    一重套着一重,狡兔三窟也不过如此。

    只是……

    也有人注意到了一点别的。

    曲正风之心计固然令人惊叹,可这昆吾十日筑基的真传弟子谢不臣,这般一条一条地,清楚明了地将曲正风剖析在所有人面前,一时竟像是一片湖水一样透亮……

    这一份心思,更是世间少有了。

    便是见愁,与曲正风接触也不算少,思考的却也不如谢不臣多。

    甚至,她有一种“谢不臣口中的曲正风之性情才是其真性情”之感。

    到底当年诸子百家,锦绣诗书满腹,手作八股亦能令人拍案叫绝。其布局也,其算计也,其谈吐也,立于千百士人中,从不输半分,乃人中龙凤。

    非胸有韬略之人,绝难有今日之所见所闻所言。

    见愁想起昔日种种来,一丝嘲讽,伴着哂笑,便挂在了唇边。

    众人皆不言语。

    只有如花公子微微眯着眼,瞧着站在前方的谢不臣,露出几分思索的神情。

    横虚真人点了点头,思量片刻道:“曲正风入魔,盗走崖山剑,崖山同道已派人戮杀之,倒不担心他为祸。因其破坏,隐界之行未竟其功,正好这几位小友都是本届小会之中的佼佼者,回头你便带着他们再走上一遭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谢不臣略一点头。

    “至于出发的时日……”

    原本是打算等谢不臣归来,便即刻出发的。

    只是如今……

    横虚真人目光从谢不臣身上一划而过,续道:“出发之日,便定在明日清晨吧,山前见即可。不臣,你留一下。”

    这是师徒将要叙话。

    见愁眸光一闪,目光从横虚真人毫无异样的面容之上略过,只并着众人一同行礼退出。

    于是,殿中只剩下了师徒两人。

    慢慢从座中起身,横虚真人仔仔细细看向了站在殿中的谢不臣。

    表面上,的确没有半点的心绪波动。

    这是他挑中的、上天挑中的,心性绝佳之人……

    “便是骤然之间出手,你也不该避之不及,还受了伤。”

    “弟子斗盘如今两丈五。”

    谢不臣并不辩解很多,只说了这一句。

    于是,横虚真人慢慢摇了摇头,想起那叛出崖山的曲正风来,过了许久,他才道:“终究祸患。”

    只是没有人知道,这一句“祸患”指的到底是什么。

    谢不臣在殿中待了许久。

    原本在外痴痴等待的顾青眉,没有等到他出来,却被听闻了消息的顾平生铁青着脸拎走。

    等到谢不臣出来的时候,清晨的日头,已经沉落到了西山之下。

    暮色里,霜染的层林越发灿烂。

    他从山道上折转了方向,便顺着林间的小道走,踩着满地的落叶,有细小的响声,起起伏伏。

    青色的衣袍,被厚重的暮色覆盖,透着几分难言的沉闷。

    绕过了几条回廊,又行至陡峭山岩边,顺着窄得只容两人经过的石道走去,很快,前方流淌的小石溪以汇聚成瀑流从高处落下。

    月已慢慢出来,照得那坠落的飞瀑如乱溅的白珠玉。

    侧面不远处较为平整的地方,搭建着一座简单的木屋。

    月色下,透着几许安宁之意。

    谢不臣披着漫天星月,缓缓行至木屋前,两扇简单的木门紧紧闭锁,黄铜小锁上沾着一层薄薄的灰尘,应当没人碰过。

    他平静地抬起手来,将那铜锁的钥匙从门上取下,握在左手上,便执了铜锁,要将钥匙捅进锁眼里。

    只是……

    试了几次,他的手竟抖得厉害,几次都未能将钥匙捅进去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,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,停了下来,右手还攥着那一把黄铜小锁,左手却慢慢摊开了。

    同色的钥匙,有着并不很明亮的金黄光芒。

    像是浮动在湖面之上的金色,它折射的光芒,也在微微闪烁。

    他的手,并不似他以为的那样稳。

    飞湍瀑流迸溅,在宁静的夜里,竟也透出几分喧嚣味道。

    手指修长,月下似有几分莹润如玉之感。

    谢不臣垂眸望着自己这一只手掌,这……

    几个时辰前,曾凝聚了江流剑意的手掌,险些出手的一击……

    它在轻微地颤抖。

    不受他控制地。

    手指一根一根,重新收紧来,握住,仿佛怕它们脱出掌控一样。

    他想起了白日里遇见的人,眉眼,神态,举止……

    闭了闭眼,谢不臣似乎想将飘荡在脑海中的某些东西,都驱除出去。

    重新睁眼,已是一派的深邃平静。

    这一次,他重新捏了钥匙,手似乎不抖了,很快钥匙便碰到了锁芯,有“咔”的一声轻响,锁开了。

    “咚。”

    放手时,小锁碰到木门之上,夜里发出了突兀的一声响。

    “吱呀……”

    门轴转动的声音有些悠长。

    他站在门前,两手慢慢将门推了开。

    木屋内没有点灯,昏暗的一片,只有模糊的影子。

    隐约能看见几处放在窗下案上的灯盏,几张搁着纸笔的桌案,书格之中放着一册一册泛着墨香的书卷,棋盘摆在东南窗下,干净的棋盘上未置一子。

    侧面的墙上,悬着几卷信笔的书画,一柄乌鞘凡剑隐没在昏暗里,亦看不分明。

    空气里浮动着微尘。

    一切,都是他离开之时的模样,除却灰尘新覆,一切如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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