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

    天色不早时，言诚起身告辞，于问之依依不舍，商定明日继续来此，一起讨论些学问上的事。言诚答应。

    回到香莲居，言诚静静坐于屋中，又仔细地思索了一遍，心中渐渐有了明晰的想法。

    第二天他背了个包袱，带了些干粮肉脯之类的食物，又到集上买了些好茶叶，来到了执善书会。

    因为早知言诚要来，于问之便先聚集了同好。那十八学长无一缺席全部到场，言诚一一与之见礼，众人坐定后便谈起学问事来。

    无疆净土在成为无疆净土之前，乃是赤辛国的土地，因此无疆净土中生活的人，其实也都是赤辛人。他们虽然在战国的教导下摆脱了赤辛人的那些恶习，但健谈之风却未变。言诚发现这些书生聚在一起，虽然聊的是学问，但聊到兴起之时，不免拿着学问吹牛逼。

    是为“阔谈”。

    他不由笑了。

    和有操守知礼仪，心中有原则有正义感的人阔谈，倒也算是一种享受。

    “言兄弟怎么看天道？”聊天兴起处，有学长向言诚拱手问道。

    “天道不远人，赐灵智念力予众生，又造万物以养众生，是为大恩。”言诚说，“虽天道无情无欲，对众生一视同仁，不求回报，我辈却不应忘却，应时常心存感念，敬天道，守天道。”

    “不错。”那学长点头，拱手表达敬意。

    “天道不公之时，何解？”有学长问难。

    “天道向无不公。”言诚说，“不公皆由人造。所以若除人间不公，不要问天。”

    “那应如何？”那学长请教。

    “杀人便是。”言诚一笑。

    二字说得云淡风轻，仿佛与斩瓜切菜，随手采下一朵鲜花无甚异处。

    众书生不由色变。这般道理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，不免觉得有些惊世骇俗。

    于问之思索之后却一拍案：“不错！想我银光城的建立，不就是流尽无数人鲜血才有今日？若城主不挥手杀人，如何能有无疆净土，如何能有自由之都？”

    “言兄弟高见，令人茅塞顿开。”他起身，拱手，郑重一礼。

    诸学长亦起身，拱手。

    言诚只好也起身，拱手。

    书生们虽博学，但对学问的理解却不及言诚。言诚每于关键之处见峥嵘，一语点醒梦中人，书生们对他的敬意不由节节高升，大有相见恨晚之意。

    所以这般景象，于这一日间不断出现。

    虽累，虽繁琐，但书生们皆知礼不可免。因礼在，所以人能异于禽兽，因此好学者无不守礼如命。

    只是言诚却觉得有些麻烦。他自己礼数已然多到令罪谷乡亲们头疼的地步，没想到执善书会的这些书生更厉害，竟然让他也有些头疼了。

    中午饭是言诚安排的，自然是那些干粮肉脯和茶水。不过书生们聊到兴起，真是废寝忘食，连吃边说间，好几人被呛得咳嗽不止。若不是言诚以一句“食不语”制止了众人饭间的阔谈，只怕会有人呛死当场。

    伴随着交流，问难，请教，与一系列的拱手施礼、还礼，书生们的阔谈持续到了黄昏之时。言诚看天色不早，自己又没为大家准备晚饭，便起身告辞。

    一众书生相送到院中，相送到门外，相送到街口，然后依依不舍挥手而别。

    言诚离去，长长出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和这些人聊天很有趣，但也很累。他们都很博学，但对于所学却并非完全精通明悟，许多见解有偏颇，未免狭隘，同时又有点酸腐，见识涉及书外之事时不免浅薄，吹起牛逼来有时刹不住车，不免引人笑。

    言诚边走边回忆日间所聊的内容，越想越觉得有趣，不由摇头而笑。

    天光渐暗，这条街上行人本就少，此时更是不见人影。言诚背对夕阳而行，影子被拉得老长。

    不久之后，数道人影出现于街上，同样被夕阳拉得老长。

    行走之间，言诚有时停下，有时快步，有时缓行，最后突然转身，向着身后四人一拱手。
    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