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一零章 放你一马,巡视贡院-《明朝谋生手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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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东贡院起源于宋神宗年间,到了元时方才毁于战火。元代不开科举,自然也就不存在贡院这种事物了。而到了明初,因为诸多礼仪规制并未齐备,朱元璋又曾经一度停科举,只用国子监中结业的监生出任各级官员,因此最初广东乡试一直都是借用光孝寺,这一借就是整整几十年。此时,汪孚林借着巡视贡院的名头,带着一个熟悉此间的门子穿梭在一间间号舍,就只听那极其饶舌的门子在那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些历史。
“后来这贡院是宣德年间才建起来的,和其他地方一样,规矩都是设在城东南。刚刚汪爷到贡院时经过的前头那座桥是一条必经之路,开考的时候,考完重开院门的时候,还有放榜的时候,全都有上千人要从此通过,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挤到落河,因而据说当年一位巡按御史当监临官时,下令县衙拓宽石桥,还为了给大家讨个好口彩,把那座桥叫做万里桥,寓意鹏程万里。因为应考的相公们有个黉门秀士的雅称,也叫做黉桥,桥南便叫做黉桥街。”
见汪孚林听得饶有兴致,那门子自然更加卖弄口舌:“而这贡院街另一头,则是因为张贴桂榜的所在,而中举有折桂之称,所以后来那条巷子就得了个好听的名头,丹桂里。听说来贡院走一遭的秀才们,都爱到丹桂里去走两圈,也好沾点喜气。”
这种做法后世尚且屡见不鲜,汪孚林当然不会嘲笑如今的秀才们太过迷信——毕竟科举这独木桥有多难走,他自己也算是深有体会了。要不是运气好有贵人相助,各种“歪门邪道”,再加上机遇太好,他怎么可能在这种年纪就考了个进士出来?而整整数千间号房,他一时半会不可能全部走到,但光是走到的那一部分。有的是修缮过的,有的是完全簇新的,他到最后停下脚步的时候,不禁看了一眼那门子。
“这贡院今年整修过?”
“那是。说来还要托汪爷的福。”
汪孚林顿时有些意外。他上任以来马不停蹄,再加上压根没想到自己还会被两广总督凌云翼抓来当乡试监临官,甚至还一度打算跟着吕光午他们去出海会一会那些海盗,什么时候想起过修贡院?
那门子见惯了不是自己的政绩也要往脸上贴金的官员,可看到汪孚林此刻压根没有自矜的意思。反而仿佛还在回忆此事,他心下暗自犯嘀咕,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殷勤灿烂:“汪爷真是贵人多忘事,您之前不是召集海商募捐修儒学吗?香山学宫修过之后,广州府学也修了,而庞府尊因为想到乡试在即,万一到时候碰到天公不作美,而贡院号房年久失修却又漏水,而且如今应考的秀才越来越多,所以挪出一部分钱来。新修号舍三百间,其余那些有破损的也都修补过了。所以说,这一次应考的秀才绝对是有福分,从前还有在号舍里撑起油布伞,可最终雨水还是污了卷子的倒霉秀才。”
呃……这个好像和他没关系,他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乡试,却是广州知府庞宪祖借花献佛,倒做了一桩大好事!
曾经在南京贡院中熬过南直隶乡试的汪孚林当然知道,在这种号舍中呆上九天,吃喝拉撒全都在里头。一间结实干净的号舍有多重要。所以,今天临时起意跑来巡视的他自然非常满意,竟是一时兴起,真的用脚丈量完了所有两千多间号舍。自己累了个够呛,也把那陪同的门子给累得满头大汗。只不过,这一番走下来,他证实所有的号舍确实都整修过,至于质量,目测也还行。等离开的时候,他自然晓得那领路的门子辛苦,随手赏了一块碎银子。
这年头的官员除却少数真正家境殷实的,贪得无厌会捞钱的,其余多数都是穷鬼,所以那门子对汪孚林毕恭毕敬,也只是震慑于这位之前在察院时从容应对众官的手段,没想到还有好处。慌忙接了银子在怀里后,他脸上那笑容便真诚了许多,把汪孚林送到门前时,他就低声说道:“若是汪爷有关照的人,回头排座次的时候,不妨注意一些。别看这次修了新号,但真要说结实好用,却还是隆庆年间修的那一批。那是在东北角,以天干地支中申字打头的就是。”
汪孚林不禁哑然失笑,却不置可否。反正他到广州之后也没来得及真正交接儒林,所以压根就不存在什么需要关照的本地秀才——外地的倒有陈家兄弟,可两人都没得到考乡试的资格。还有个仅仅是刚听说过名字的秀才杜茂德,可这人既是屡试不第,此次估计不可能来——所以,他是没有负担一身轻。
出贡院时,陈炳昌正好先去府衙扑了个空,此时正好迎了上来。两人双马,从贡院街拐出来后,汪孚林也不走之前来时经过的万里桥,而是走另一边去了丹桂里。正如那门子所说,兴许是试期在即,流连此处的应考秀才很不少,而且更让他觉着有趣的是,这丹桂里中确实真的种了一棵桂树。此时放在江南已经是桂花飘香的时节,然而广州的一年四季不像江南又或者北方,这丹桂里的那棵桂树却一丝动静也没有,花苞都还看不见,汪孚林甚至还听到有秀才在那抱怨。
“明明是种了桂树的,怎么偏偏每次咱们进贡院的时候,连个桂花香都闻不到,真是晦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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