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八五章 入我彀中-《明朝谋生手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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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知道,商人们是有钱,他们这些人家现在也能够培养出进士,又或者培养出在朝中为己方摇旗呐喊的代理人,可他们终究还是走不到台前来,哪怕捐纳冠带,他们又不可能真正做官出仕。现如今,如果真的能够立一个议事局,能够被选为澳长,哪怕只是在租给佛郎机人的濠镜,还要听命于香山县令,可他们却可以名正言顺走到台前,这也是一大突破!
而当汪孚林将这些粤闽浙商汇聚一堂时,随即道出了一番开场白时,就连心中还抱有谨慎态度,和佛郎机人打交道已非一日的几个老者,也不得不承认,那番话相当蛊惑人心,就连他们这年纪,也不由得有一种多年被骂奸商,如今终于得到正名的感觉。
“俗话说,广东是七山一水二分田,福建是八山一水一分田,至于我所出身的徽州府,有说是八山一水一分田的,也有人说那是七山一水一分田,一分道路和庄园,又或者是八山半水半分田,一分道路和庄园,可不论怎么说,广东和福建也好,徽州府也罢,正因为耕田不足以维持生计,这才有徽商名满天下,这才有粤商闽商雄霸天南。
我家中一位伯父常言道,‘日中为市,肇自神农,盖与耒耜并兴,交相为重,耕者十一,文王不以农故而毕蠲。’如今的广东,乡间百姓耕织忙,而城中百工云集,繁荣昌盛,富庶不下江南,何也?如果不是佛郎机商船真金白银从此地拉走一船船丝绸瓷器茶叶等等,那些不能靠农耕为生的百工以及城中居人,又何以为生,又如何能有如今的广东盛景?所以,朝中某些嚷嚷要驱逐番夷,禁绝海贸的,完全是不知道商者虽说居中买卖。却带动了各种需求,甚至使得农人也能在耕田之余多一份收入。这是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的道理!”
汪孚林的家世并不是秘密,谁都知道松明山汪氏固然不是徽商之中最杰出的。但却也是颇为成功的徽州商贾。至于汪孚林所说的伯父,谁都知道,那肯定是指的徽商代言人,从前赋闲在家那些年没少答应给徽商写墓志铭歌功颂德的汪道昆。
而汪孚林眼看这简简单单一席话拉近了彼此的距离,他心里很满意。当下言归正传道:“在座诸位中,不少人和佛郎机人往来交易不是一天两天,而是十年二十年了,相形之下,我虽是第一次到濠镜,但借着徽商走南闯北的福,我也听说过不少事情。”
“朝中有一种说法,道是此国近满剌加,因而正德年间方才能灭满剌加,并一度冒名入贡。但据我所知,此国船队不止灭了满剌加,更在印度手中夺取了一个西南面的城邦果阿,而且在击败了印度的船队后,控制了印度西南面的大片沿海。据说多年前佛郎机人刚刚到达我大明沿海的时候,一度也把大明当成了虽是大国,却实力不过尔尔的印度。直到一而再再而三受挫大败,租借了濠镜交易后还一度想耍花招,却因为我国强势而不得不低头。”
和一群逐利的商人剖析国家、历史、军事,这原本是吃力不讨好。但因为汪孚林先前摆出了我也是商家子弟,我支持开放海贸的态度,一群商人倒也不觉得刚刚汪孚林说的这些话不中听。恰恰相反,很多人即便从佛郎机人手中赚取了大量金银。知道佛郎机攻占了满剌加,却还是第一次知道,佛郎机人竟然还占了印度不少地盘。这也是为何汪孚林绝口不提葡萄牙人还占了非洲不少地方的原因。
西游记深入人心,很多人都知道印度就是西天取经的地方,但这年头有几个人知道非洲是哪个犄角旮旯?
所以,在确定自己的话至少已经被人听进去之后。汪孚林方才词锋一转道;“事实上,据我所知,佛郎机人并不是来自当年三宝太监曾经下过的南洋和西洋,他们来自更遥远的地方,占据印度西海岸,那是因为印度果阿是前往真正的东方,也就是前来我大明以及日本朝鲜等地的最好桥头堡,而从我们这里运回去的丝绸瓷器,经由果阿再运到他们本土,能够卖到十倍甚至上百倍的价钱,至于到日本的贸易,佛郎机人更是占去了十之**。
说这些,我当然不是为了鼓动大家都从福建漳州府去冒险出海,大家若非漳州泉州两府本籍人,想出去也出不去,也不会云集到濠镜来。我只是想说,就如同各位想要对佛郎机人卖出我国这些丝绸瓷器赚取金银一样,佛郎机人也一样很需要从我们这里运回这些货物,贩运到日本,南洋,印度,甚至他们更遥远的本土赚取暴利。所以,他们才会在对我大明屡败屡战,发现完全打不赢之后,租借在濠镜,但这犹如租客和房东,只是租,可他们如今显然有反客为主之势。我所言,让三十六行推保商,组议事局,收回佛郎机人的土地租赁权,正是为了重定主客,让他们知道,谁才是真正的主人。”
见商人们无不聚精会神,汪孚林便冲着顾敬点了点头,这位香山县令就清了清嗓子说:“佛郎机在满剌加和印度果阿都设有海关课税,据本县之前了解到的,佛郎机自己的商船通过满剌加(马六甲)以及果阿时都要交税,通过满剌加大约是一年六万枚本洋,果阿大约则是一年五万枚本洋,本洋这种东西,大家应该收得多了,约摸是我们的半两银子,也就是说,这两地海关一年净收入就是五六万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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